我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朋友,认识了一个官二代。谈恋爱的时候,官二代的妈妈说,如果想结婚的话,必须三聘六礼,还要把女方的孩子视为己出,满足了这样的条件,才能继续发展。我朋友吃完饭就溜了,他的意思是,宁可打一辈子光棍,也绝不养别人家的儿子。
这官二代,人长得漂亮,性格也过得去,唯一的不好是,她离婚带着儿子。那一年,官二代的儿子只有4岁,跟前夫。官二代的妈妈经常会把孩子接到身边,一来二去,我这朋友就不舒服。他意识到一个问题:如果结婚,就必须面对女方的儿子。
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,他觉得很别扭。
官二代在政府部门工作,自己有房有车,性格,相貌都不错。我这朋友,家徒四壁谈不上,但条件肯定比女方差。他们两个走到一起,纯属缘分。如果女方没有孩子,这段姻缘还是不错的。我朋友对女方很好,尽管自己没什么钱,但舍得为女方花钱,平时也是当祖宗一样供着。
直到有一天,他知道女方带着一个儿子,尽管儿子被判给了女人前夫,但他还是觉得别扭。然而他没有明说,毕竟他和官二代是相互喜欢的,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忍住,或者说,看看自己有没有办法来化解这个心结。
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一年有余,这期间,他们的生活过得比夫妻还夫妻,十分和谐。但是,朋友很多次看到,女人的妈妈特别喜欢把孩子接到家里,一住就是N天。他看在眼里,烦在心头。除了他没有准备好做孩子的后爹之外,他还有另外一层压力:他家里的人,肯定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带着儿子的女人,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。
然后,他含蓄地向官二代表达了自己的想法。这让官二代也感到为难和生气。虽然孩子是判给了前夫,但儿子总归是她生的,母子感情还是存在的。于是,朋友跟官二代之间,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。
朋友并不是说官二代的儿子不好,他只是没有这样的想法,他从来都是只想养自己的孩子,没想过养别人的孩子。而且,当时,朋友意识到,官二代的前夫取得了孩子的抚养权,这意味着官二代和前夫已经划清了关系,然而,似有似无的,官二代的前夫经常可以把孩子送过来,这种事情是不是意味着,官二代和前夫之间,还有旧梦重续的可能?
我朋友思虑再三,跟官二代分手了,原因很直白:他不想养别人的孩子,也不想自己将来的老婆因为孩子的关系跟前夫有任何瓜葛。为了避免夜长梦多,所以我朋友提出分手。分手后,我朋友立马就谈了一个未婚的女孩,随后生了一个孩子。
需要说明的是,朋友后来娶的女孩,论条件,肯定远远不及官二代,但我朋友甘之如饴,为他的小家庭拼命奋斗。根本原因在于:他的家庭不会接受带着儿子的女人,其次,他本人也没有这样的打算,最重要的是,他想传宗接代。
这就是现实。
即使一个家徒四壁的中国男人,也有传宗接代的思想,如果养别人的儿子,他的这种思想就会受到打击,他会不爽,愤怒,最终,即使他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带着儿子的女人,他也会想方设法的防着别人的儿子。
这是赤裸裸的文化现象,绝大部分中国男人都有这样的思想。
中国人对儿子的偏好由来已久,但根源在儒家上。从古到今,中国的儒家就是中国的宗教,父权制是儒家思想的一部分,而父权制的核心就是以男人为尊。加上儒家崇尚的孝道,无后为大,所以中国人很早就确定了儿子对自己的意义,这种意义是深入骨髓的传承,虽然大多数的中国人没什么可传承的,但他们骨子里认为,即使没什么可传给下一代,也必须要个儿子。
这就是文化对中国男人的影响,它导致了单身女人带着儿子很难再嫁的现象。
的确。带儿子的单身妈妈难嫁,从古至今都是如此!
我们家族有好几代带儿子的单亲妈妈,从 民国到如今,一路走来,我觉得几代妇女的命运几乎都差不多……
先说我奶奶。
我奶奶和爷爷是很恩爱的一对,在旧社会像他们这样的底层劳动人民反而没那么多封建思想,就是看对了眼了。一个小磨坊主的闺女和一个地主家的大个子长工,就这么好上了。
长工呢,过年拎着一只鸡,自己到小磨坊主家去提亲了。把那家的老两口乐得什么似的。没多久就给他们办了喜事。但是他们的甜蜜岁月没有持续多久,鬼子来了,抗战开始了。奶奶后来回忆起那些旧事的时候,总说:“那年鬼子来了,咱们的太平日子就到头了!”
是啊,国破家亡,哪还有儿女情长,一片狼烟,百姓没有安居之所。爷爷去参加了革命打鬼子了,没多久就“光荣了”。
奶奶呢?她是一个非常进步的妇女,还认识一些字,到区上报了个名,也参军了。一个女同志啊,真不容易。关键是她还带着个才几岁的小儿子呢!孩子被她抱在手里,她跨着个小篮子,扭哒扭哒的穿山梁过封锁,衣襟里缝的是八路军的情报。后来她的儿子也成了小八路。
又过了几年,鬼子被打跑了,我们老家是革命老区,解放的早。日子倒也安定下来了。于是有人就问奶奶:“嫂子,你往前走一步不?”
我们老家管寡妇改嫁叫“走一步”。但是我奶奶听了,摇摇头说:“我要是养了个闺女,我就带着她走,可我这是个小儿啊,有了小儿,就有了顶门立户的男人,我还怎么走啊?”
后来我爷爷的大哥听了这话,他很钦佩这位妇女主任。就把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继给她。为的是双保险。那个年代的人,生活条件差,医疗水平低,孩子长不到成年是常事。我们老家叫“糟践”了。我有个姑姑就“糟践”了。四岁上,说是喝了几口凉水就死了,实际上指不定是什么病呢?
我如今的大伯,是大爷爷过继给我奶奶的,于是老太太有了两个儿子。她跑到唐山市里的照相馆照了一张相,老太太坐在中间,后边站着的是一个大儿子,膝上抱着的是一个小儿子,这就是她一辈子的岁月了!
解放之后,老太太又照了一张相,大儿子结婚了。再往后呢,大儿媳妇的肚子争气,哩哩啦啦给她生了一堆孙子,又过了很多年,那都到了80年代了,老太太终于把自己的小儿子,也就是亲生儿子的儿子盼来了。那就是我弟弟。对这个亲孙子,老太太视如若掌上明珠。
她开心的说:“看见了这个孙子,我也算是能去找老头子了,我这辈子还是挺享福的!”
一位单亲母亲的一生幸福与否,就取决于她的儿子孙子是否孝顺出息,是否能绵延子嗣,兴旺家族。有了这些,对于老太太来说,就是岁月的上上签了。至于感情问题,她想都不敢想。这个敢打鬼子,敢开枪的妇救主任,在这方面,还是个传统的中国妇女。
和这位老革命婆婆,脾气秉性截然相反的是,另一位女性。
我继母。
这位女性可不是什么解放区里,叱咤风云的女八路。她是一个上海大城市里弄中的小囡囡。继母也有兄弟姐妹,但是作为最美丽最聪慧的女儿,她自小就被家人宠爱着。
文革之后,她嫁给了比自己大了快20岁的老革命。老革命的原配妻子,在革命路上和他分了手,提前去见马克思了。可新长征路还得走呀,老革命打算再找个新伴侣!
于是,这个脾气有点娇气,性格有点内向的“小同志”,就进了老革命家的门。用老革命丈夫的话说:“小田同志在生活上比较用心,思想上有点落后,没关系,我慢慢帮助她。”
老革命把这位上海囡囡娶回了家,自此之后,认认真真的,全心全意的,对她展开了全方位的帮扶。
他的帮扶办法,不是那种“下大力, 流大汗,用劳动的汗水来升华”这一套常规帮助改造方法。老革命的手法非常奇怪,那就是让上海囡囡吃好的,喝好的,把小囡囡捧在手心里,宠着爱着,像宝贝一样的对待这位小同志。
特别是,小同志后来又给老革命又生了个儿子,老丈夫的心都化了。一对宝贝呀!一个是面容皎好,温润可爱的小媳妇儿,一个是活泼漂亮,软糯Q弹的小儿子,老革命这辈子算是知足了!
可花无百日红。小同志享福享到中年的时候,老革命突然抬腿走人了。把她和儿子撇了下来,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,小同志哭的顿足捶胸。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:“老滕,你可坑死我了!”
我那时还在上大学呢,大脑发育不太良好,思想境界比较中二。当时我还不明白呢,我爸怎么坑她了呢?又没骗又没抢的。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。那就是在父亲刚去世的时候,继母就已下定决心了,这辈子也不会再另寻他人了!
她把自己感情世界的大门关上了。
小同志就守着自己的儿子过日子。就像她婆婆当年一样,有什么事儿,她和自己的儿子商量商量的。有了闲暇时间,她就坐在沙发上和儿子靠在一起,恰恰点心,讲讲闲话(这是上海话,用上海话说起来很好听)反正小同志就打算和她的小弟(小同志管儿子叫小弟)在一起,共度余生了。
有一回,有个大姐受人所托来找小同志。告诉她,有个和她年龄相当的领导干部,对她一见钟情。念念不忘。
那个领导干部是从外地调来的,已经和妻子因感情不合离婚了,此次他单身进京,没多久就在家属院里,窥见了这位革命遗孀。被她的气度所折服,所以派人来提亲。
这事特别尴尬。提亲的人也没明说要提亲,就是说,有位领导同志想来看望一下老领导的遗孀。但是实际上,这里面的意思大姐都传达到了,那就是:“你能不能和他相看相看?哪怕见一面呢?给他个机会……”
这位带着儿子的,当年享尽了丈夫宠爱的小同志,听了这话,低着头,扭扭捏捏,嘟嘟囔囔,也没给个正式答案。她是个性子很柔和的人,办事也不痛快。
反正有一天,那位和她年龄相仿的中年干部,在大姐的陪同下,登门拜访了。一进门,连提亲的事儿都没提,嘴都没张……
因为,答案就已经知晓了!
客厅沙发对面的钢琴上,摆着一副很大的照片。就是这家曾经的男主人。他一身灰色中山装坐在藤椅上,面带微笑的望着这位后来的提亲者。而在这张大照片的旁边,是一个小花瓶,那里面插着一簇鲜艳的玫瑰花。
还有什么可说的,直接寒暄几句,打道回府吧!
这个故事还有第三代版本呢。
也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弟长大了,他也娶媳妇儿了。这位媳妇儿也生了两个儿子。
当然,如今太平盛世,小弟活的好着呢,龙马精神的他成天闲不住,在外面找了个小狐狸,一度还和狐狸领了证,结了婚。带到上海,过快活日子去了。
这可把原配媳妇儿猴子妈坑了,她带着两个儿子留在北京,天天以泪洗面,日日咳声叹气。家庭主妇也不 想干了,她打算华丽转身,进入职场,仗着自己以前也是学经济的,在一家投资公司给人家当高级接待员。
在工作中,猴子妈认识了自己的一位男客户。对方知道了她单身的秘密。而且对她很有好感。
一次,这位男客户请客,请猴子妈,还有她的两个儿子,起去吃牛排。
男士开着车到了地方,接她们娘仨下学。他打开车门,欢迎欢迎。猴子妈妈领着两个儿子则笑盈盈的对他说:“哎呀,还要请我们来吃饭呀!说着就转头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说:“大猴子,二猴子叫赵叔叔。”
俩儿子嘟嘟囔囔的叫了。
随后上车,二猴子机灵的上来一窜,直接就坐到了副驾驶上,一伸手系好安全带。说,赵叔叔,咱们走吧!
妈妈只好和大猴子坐在后面了。
这一晚上,二猴子的嘴就没闲着。不是忙着吃牛排。他罕见的表示:“今天晚上我不饿,我给赵叔叔讲讲我爸爸的故事吧!我爸爸是个特别棒的人,像奥特曼一样。他管理着一家大公司,你知道某某集团吗?那就是我爸爸的公司,他是那的老大。他盖过很多大楼,你知道什么什么中心的那个大楼吗?那个楼特别高,请的是法国设计师,是当地的地标建筑。”
二猴子开起他的讲演模式,挥着双手给赵叔叔介绍着他爸爸的“丰功伟业”。说的差不多了,口干舌燥的,才低头吃起来饭来。
这时候大猴子又上场了。他蔫头搭脑的坐在那儿,捂着肚子说:“我好像吃撑了,我胃有点不舒服,可能是柠檬水太凉了!”
妈妈一看这个情景,立刻吓了一跳,大猴子是她的心肝宝贝,于是她马上打电话叫保姆开车过来,顺便再把热敷袋带来,给大猴子敷一下,要不要去医院呀?
在这一通手忙脚乱,哎呦妈呀的喊叫声中,这顿被赵叔叔蓄谋已久的晚餐结束了。
混乱之间,不太舒服,捂着肚子的大猴子,喋喋不休,手舞足蹈的二猴子,还有那个操心费力,一晚上没闲着的猴子妈,最后都被保姆一车全拉走了。
留下了,满目茫然的赵叔叔。
当然了,一上了自家的保姆车,两个猴子就全变了样。二猴子瘫在车后座上,打开小冰箱,直往肚子里灌水。“这一晚上,累死我了。我都没吃饱”。
胃疼患者大猴子也直起了腰,抢了一口水,喝下去,说:“赶明儿咱们自己再来吃一顿。今天没吃好。”兄弟俩相视一笑。
坐在旁边的妈妈见此情景,她全明白了。
“贼鸥不可能飞进鹰巢里!”
这句话,是我听还在上小学的大猴子说的。
什么意思呢?我不太明白。
但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,与女孩子不同,男孩子们的领地意识是非常强烈的。他们对母亲,除了有一种天生的保护欲之外,还有一种自然而然地掌控欲。
所以贼鸥即便是窥视了鹰巢,一众小鹰们也会奋力地把它啄出去……
这也许就是残酷的人性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