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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见过最不靠谱的八十多岁老人是啥样?

凡是八十多岁以上的老人,没有不靠谱的,唯一不靠谱的是儿女。

说实话,一个人不管是谁,到了八十多岁的时候,不论是体力或精力,尤其和现在这个日飞月进的时代相比,都不可能像年轻人那样,确实是落伍了。现在有很多人,特别是年轻一代,都会用当今时代的眼光看待老人,甚至嫌这嫌那,确实不应该。首先要看到,凡是八十多岁的老人,他和她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个时代,连起吗的吃饭穿衣都很困难,根本不可能掌握文化知识,又怎么能够靠谱!

作为儿女,只要能够想到父母当年所受到的苦,又怎么会怪老人靠不靠谱?何况是八十多岁的老人。

我九十二岁的三奶奶,早上半斤酒,下午打麻将,晚饭就讲究了,兰花指夹着指头蛋大青花瓷的小酒杯,茶缸子里温着酒,酒一定是好酒,菜不拘好赖,或萝卜丝,或饺子或拌面汤,她翘着兰花指,捏着小酒盅,嘴里拉着家常,一杯酒一口拌面汤,酒杯悬空倒进嘴里,却用像小孩屁股的嘴吸溜着拌面汤,一壶(三两)酒喝完,一碗拌面汤也热乎乎的进了肚子,她舌头短舔不到碗下面,中指很老道的在碗底一旋,那只老古董洋瓷碗比水洗的都干净。


只要天气晴朗,不管冬夏秋冬,太阳露脸的时候,她就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,半斤药酒,或红或黑或黄或青色,酒是一斤五块钱的高粱酒,十斤一大罐抱回来,她手头有啥往里面塞啥,有青杏塞青杏,一年生的当归,地里捡来的甘草,院子里的小金桔,还有隔壁牛嫂子给的天七根子,她的泡酒摊子就是一个不挂幌子的杂货摊子,一目了然。


我记得我小时候去窖里去洋芋,抓住一团软乎乎的东西,吓的我哇哇大叫没踩脚蹬子就蹦出地窖,给我妈比划:这么大,软乎乎的,热着,有眼睛有鼻子。

我妈说:天大大吆,你怎么抓到太岁了。

我脸就吓成青灰色了,那时候我十几岁常听人们说:太岁头上动土,招灾惹祸。

我妈也不敢下窖去验证,她只是听我的加强版像碗口大太岁,有鼻子有眼。

其实窖里没光线,窖口小,只能容下小孩子,我们下窖是不带手电,借着窖口的微光,捡大的土豆往上装,我妈迷信的很,她认为我已经在太岁头上动了土,那里管我说的是真是假。

她就去找我三奶奶,那时候三奶奶六十多岁,胆大能说会道,说啥都能说出个子卯寅丑,好像天上地上没有她不知道的事。

有人说:天大大了,这天像捅了个口子,天天下天天下,庄稼要烂地里了。


三奶奶呡一口酒:天爷也有不舒服的时候么,它刮风下雨就是有病了,就像人不舒服要拉肚子,拉一下清肺清肠,下过就会出太阳,连晴好几天,不会耽误麦收的,麦收欠了秋庄稼一定会大丰收,老天爷心里有数,下雨天做针线,等你鞋底上好,楦头楦好天就晴了。


还真是隔壁媳妇的楦头刚敲进鞋壳子里,太阳就挤出了云缝,露出丝丝缕缕,天就像开了眼,晴天日晒,地已经吸足了水。

我妈去找三奶奶:三婶,惹祸了,惹祸了,死女子给我惹祸了,窖里挖抓了一个太岁,有鼻子有眼的。

我三奶奶问:太岁呢?

我妈说:洋芋窖里呢。

三奶奶说:有鼻子有眼?

我妈说:有鼻子有眼。

三奶奶扒着窖口要下时,我心虚了:我就摸着肉乎乎的么。

三奶奶爬出来时,手里真拿着一个肉疙瘩,脏兮兮的灰不拉几的颜色,像土豆又不是土豆,三奶奶说:是太岁,是个太岁崽崽,就像月子里的娃娃,啥都不知道害撒人呢,我泡酒起。

我妈:阿弥陀佛阿弥陀佛,你把太岁请走。

三奶奶早上泡酒,用提子提出两提子倒在白茶缸里,儿媳妇烙焦的馍馍,咬一口馍喝一口酒,旁边坐着傻二爸,傻二爸姓孙,不是我们族里的,他父亲解放前做过账房先生,做事古板认真,儿子出门前总要给这个傻儿子手机塞一个馍:你三婶给酒只能喝一口昂,馍馍吃咱自己的。

但是傻子吃东西没饥没饱,三奶奶总有出其不意的好东西给他:点心,给你留了一块点心,从那几个狼崽崽嘴里夺下来的。

傻子的衣服破了,三奶奶就从大衿子上取下别的针线,帮傻子补几针:你来世上就是来哄你老子的么,你傻你不知道,你爸难肠了,你妈走的早,光棍拉儿子,难的很。

三奶奶:喝一口,喝一口就行,你要是喝两口下次我就不给你喝了,喝上一口你就去挑水,桶子就在水窖旁边呢,挑上两担水,缸挑满你就去放羊,点心吃了,馍馍带上,饿了吃。

别看傻子傻,他知道谁好谁坏,别人问他:傻子,吃了没?

他说:吃了。

问的人说:吃的啥?

傻子说:吃的饭,我大(爸)做的饭。

三奶奶问她:你今个带的啥?

傻子说:饼子。

三奶奶就塞给他一个萝卜或者两个跌果:羊吃草的时候你就馍馍下萝卜吃了。


那时候日子普遍不好,三奶奶的儿子在学校当老师,儿媳妇茶饭不好但是挣工分是好手,她家日子要比没有经济收入的人家好一点。

她儿子后来调到县中学教书,她就像穆桂英挂帅,统领着一个女将杨排风过着早酒晚酒的幸福日子。

她两个女儿都嫁到县城,儿子退休后闲不住,跑到省城给大儿子看孩子,三奶奶那里都不去,儿媳妇也是个粗糙人,嫌兰州儿子家里规矩多,还不如留在家里和老婆婆划拳喝酒小麻将。

后来三奶奶腿疼走不了路,傻子的爹去世了,傻子也老了,六十岁的傻子成了五保户,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,傻子就成了三奶奶身边的小狗,陪三奶奶说话,三奶奶哄他:你有工资了,早上你就去苟家铺子喝一碗油茶,买两花卷泡着吃饱喝好,中午么你就跟我混,我能混一口你就混一口。

村子上人说:三婶,你把傻子好啊,前面庄子上昨天走了一个人,五十岁刚过晚上好好的,早上就不行了,走了,你说么,这傻子不生病不破烦的活着,把人家好好的人说走就走了。

三奶奶听着不舒服,也不发火:一碗饭么,现在有不缺吃的,你嫂子的臊子面最拿手,一张面刚好三个人,别看是傻子,他傻他有福气,不用操心吃啥不挑,躺倒就扯呼,那里像咱们为点鸡毛蒜皮的事,破烦的半夜睡不踏实。

搭话的人就顶着黑眼圈:嘿嘿,还别说,有时候还真羡慕他,能吃能睡还不操心。

中午三奶奶不喝酒,儿媳妇擀面她烧火:陪你说话也是陪我自己么,说说叨叨做饭快的很,等一会下面,傻子来了再下面。


三个人吃完饭,儿媳妇背着三奶奶去对面牛嫂子家打麻将,傻子就在后面提着三奶奶的钱袋子,屁颠屁颠的跟着去磨光阴。

三奶奶打牌摊开了打,三家盯着她的牌,手里的弧张不敢打,打出去三奶奶一碰就停牌,捏着捏着成了对,然后拆搭子,留着做死将,三家的成牌成了十三不靠,三奶奶却把把自摸。

有人不服气:三婶,今天别让嫂子上,打够四圈,我不信赢不了你这老太太。

但是老太太不给他们机会,打够两圈:你来(儿媳妇),我赢的够你输了。

她儿媳妇打牌是捏住牌不放,人家等着碰东风停牌,她看河里没东风,要不捏成对子胡七巧对,要不单钓东风自摸。

娘两个赢钱了,就打发傻子去买两盒烟散给大家,然后儿媳妇背着婆婆回家吃晚饭喝小酒。

三奶奶过了八十岁,那里也不去了,女儿家不去孙子家不去:你们的孝心我知道,想我了给我提两瓶酒,好坏都行,只要是酒我就高兴。


三奶奶的儿子六十六岁那年检查出胰腺癌,从检查出来到走不到两个月。

那段时间三奶奶突然苍老了,面貌好像也变了,但是说话依旧是慢腾腾:寿数到了就走了,天挑好的带,人留不住,好人天爱,不像我这老太婆,老天爷都不要,啥都干不了还拖累人,我还好点,你看躺在床上屎尿都要儿女弄的人,娃们都嫌了,老天爷能不嫌吗,所以走的都是好的,都是去天上工作了,剩下的都是猪嫌狗不爱的。

她嘴上这样说,人却没精神,那一段时间她甚至不喝早酒,不去麻将,儿媳妇就把酒端在炕桌上:娘哎,酒是你的魂,你不喝酒就没魂了,来、酒来了,魂来了。

三奶奶又开始喝酒,只是早上只喝二两,晚上想喝多少喝多少,又去打麻将,但是赢的少了,输的比较多了,别人赢的哈哈大笑,儿媳妇就问她:妈,你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,怎么自摸到手的牌扔出去了。


三奶奶就笑,然后压低声音说:我还要看饼万条啊,手指头挨着我就知道几條几饼,不扔出去都没人跟我这个老妖怪打牌了。

赢个三十五十,三奶奶就打发傻子去买卤肉:去,张卤肉家买两斤猪头肉,你今晚就跟你牛哥吃肉。

三奶奶爱钱,姑娘女婿给多少都不推辞,孙子孙媳妇给啥都不客气,孙媳妇买个花衣服,她当天打麻将就穿在身上:我孙子媳妇买的,我孙子媳妇好的很,没见过这么好的娃娃,又好看又心好……。

但是三奶奶对人情世故却很认真也很大方,和她同龄的有一个,只是卧床好几年了出不了门,今年92岁的三奶奶听到谁家有丧事都要搭礼金,困难点的搭一千,好一点的搭五百:多买点纸钱多烧点,活的时候舍不得,走了多送点钱。

孙子辈结婚她也是条件好的搭五百,条件差的搭一千:我高兴么,我听着也高兴么,娃们成人了,一代比一代强啊。

人家请她去坐席:你看我有牙么,不起了、不起了,含水吧唧的,不往人前凑了。

尤其是谁家孩子考上大学,不管是本家还是孙家还是王家,她都是一千块:好啊,好啊,我最爱读书人,读书人知天下事,懂道理,不像我不认识字,不知道大道理,我要是儿子娃,我也许会上私塾,那时候不让女子学文化啊。

村人就调侃她:三奶,你幸亏不识字,你要是识字你就是联合国的秘书长了。

三奶这会有点急了:联合国的秘书是干啥的,是不是拉偏架,欺软怕硬欺负小国家的,老大不硬,秘书拉稀,我才不当那个拉稀秘书。


三奶奶的一生,不懂养生,喝酒吃肉喝糊糊,眼睛不瞎耳朵不聋,思维清楚只是小时候裹过一段时间脚,虽然被父亲制止,还是脚底板微弓,地里除草跪着,导致腿有点风湿,老来脚疼腿疼,影响走路。

三奶奶的一生,信奉惜弱者,平和强者,很迷信又在诠释尊重自然,知足常乐的态度。

我父亲去世后,我把骨灰盒送回家,办完事后她坐在马路边等我,拉着我的手说:我娃不哭了,有的人命苦,来世上就是来遭罪的,有的人命好点,来世上就是享福的,你爸爸还不错,小时候没受罪,后来没办法么,(地主成分)都一样,下煤窑饿肚子,不受的罪受了,你们几个乖,你爸也好着呢。人都要走呢么,来的时候就定好走的地了,到了日子就像拔萝卜,中间大的不拔旁边的长不大么,都挑好的拔,拔掉大的旁边的才能长大,人走了就走了,就像萝卜拔掉了,旁边的萝卜几天就把坑长满了。

你还别说,我被三奶的这一通歪理邪说说的心里宽松很多,是啊,人怎能不死,活着时争名夺利,活着时一股气,或霸气,或傲气,或生气或怨气,或者怒气或者一股冲天之气,为争一口气,啥事做不出,到头来还不是躲不过一死了之。

接受死亡,尊重自然接受该接受的,敬重你该尊敬的,不欺负比你弱小的,心就会明亮,因明亮活的踏实。

三奶的故事说不完,一段文字只能说个大概,我总想有时间回老家,坐在青石板上听三奶远古天荒的讲故事:山上有个野人,脚像蒲扇那么大,人却不坏,他捡了个女人给他当媳妇,没想到女人生完小野人就跑回了家,小野人也要妈妈呀,他就抱着小野人天天坐在门口找媳妇:天达达地达达你把我的媳妇还给我。

媳妇的爸疼女儿,就把野人常坐的青石板烧红,野人来了一屁股坐下来,半个屁股就粘在石板上了,一蹦子跳起来嘴里还喊着:天达达地达达,半个屁股赔给我,再把媳妇还给我,不还媳妇我还来。

她问我们几个娃娃:你们是不是觉得这石板冬天坐着热乎乎,夏天坐着凉滢滢的。

我们一群娃儿就挤着坐石板,然后追问:野人的媳妇呢,野人的媳妇不想娃么?

这时候三奶会轰我们回家起:赶紧回家剥包谷起,明天来了给你们讲。


然而明天又有新故事,好多故事。

呃,忘记交代了,三奶奶还抽烟,一天一包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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